以船

*sot舜远

*试图用解禁的合志稿充当三周年贺文

  写于今年年初，当时手游还只是大家的一个愿望，如今公测已经好几天啦

*设定参考少女前线

by陆南溪

 

0.

纪元3600年，弗尔萨瑞斯率先发现了未知生命遗迹并开展研究，维尔哈伦全部人类第一次开始接触到坍塌与逆向坍塌技术。当然，其余国家并不知情。

 

纪元3818年，由于艾格尼萨一支军事小队强闯封锁区域，遭受因遗迹物质(坍塌液)泄露而身患广域性低辐射感染症(E.L.I.D)患者的袭击。前往救援的弗尔萨瑞斯小队行动失败，还使得遗迹内坍塌液全面泄露。因E.L.I.D的缘故，西北大陆上适合人类居住的区域逐渐减少;为争夺和守卫仅剩的适合生存的土地，历史上最惨烈的西北战争爆发了。

 

战争持续到纪元3820年，其间英雄辈出。但随着一场戏剧化的阿卡迪那雄关大爆炸的发生，一切都走向了结束。

 

停战之后，人与人之间依然存在着敌视和仇恨，而国家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自己区域稳定和安全，所以不得不借助军事安全承包商(PMC)的力量，而《末战前线》的时间就设定在此时，玩家在其中扮演一名安全承包商旗下的指挥官，通过指挥旗下的战术角色来维护世界、大陆的秩序和稳定。[1]

 

1.

舜接触到这款叫做《末战前线》的游戏，并且成为了它的内测玩家之一，其实是受了自己学妹格洛莉娅的影响。

 

女孩颇有创造性思维，动手能力和组织能力也强，所以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了个搭伙做游戏的念头。舜当时因机缘巧合和她见过不少次，却没想到当时她那些看似过于天真的话在今日竟然成为了现实，也没想到自己说的那句“如果我可以帮忙，请不要客气”的客套话会被用上。但他佩服所有的坚毅的人，无论是在什么方面，这种品行无疑是难能可贵的。所以尽管他面前的电脑已经摆了个空白文档半天、他手头上还有一篇政治论文的大纲没有写，舜还是拿手机下载了格洛莉娅传过来的文件。

 

格洛莉娅见目的达成，心情很好地撤退了：“学长我先去吃饭啦。放心吧放心吧，卡罗工坊出品必出精品，你是不会对这个游戏后悔的。哦，对了，听弥幽说你吃鸡很厉害嘛，每次开直播都有两万粉丝呢，下次记得帮学妹我跟各位观众老爷宣传一下哈，我给你丢个4x500的资源包。”

 

她还是说漏了嘴。插句后话，舜后面返校回家，并没有按事先约定好的那样带自己的妹妹出门去吃火锅，可怜女孩委委屈屈又一脸茫然，又引得她养的那只白鹦鹉阿黄叽叽喳喳不得安宁——“舜你个狠心的哥哥！”“闭嘴，你明天中饭少一半！”

 

但那是后面几天的事情了。当时的舜，抱着一种被坑的心态，表情颇为复杂地打开了游戏。他一边在电脑上找着各种各样的资料、将之搜集在记事本中，一边跟着游戏的说明有些心不在焉地熟悉起了各项操作。

 

老实说，对于这种明显重心不是考验操作的游戏，他还是很陌生并且排斥的。他并不喜欢过于受限并且容易上手难以提升的感觉，平时吃鸡直播，大部分他的观众们也都了解，这位ID“雯”看上去网骗气息浓重、账号是个女性角色看上去简直网骗无疑的“开矿主”（开况主），其实是个相当随性的人。舜习惯于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任何事，哪怕有些事情非常的难以接受：

 

比如KY一些的，他曾经因为自信自己的枪法比匹配到的队友更好，而坚持要队友把98k留给自己。这次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么好，他狙掉了九个人，然后不幸在轰炸区被炸死。天炮滚滚中，他的队友在浓烟中简直被熏成一只乌骨鸡，却相当坚持地冲过来舔了他的包，把98k拿走了。舜清楚地听见在对方的麦关掉前，有一声响亮的“呸——”

 

而傻一点，他曾经为了验证微博说游戏改地图后出现了一条死亡坡道的消息是不是真的，特地跑了过去——结果可想而知。弹幕里“允悲”、“哈哈哈哈哈哈哈”、“雯姐日常作死1/1达成”的字样泛滥成河。

 

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什么死命令的话，能令这位任着性子来的舜少爷会继续乖乖地、勤勤恳恳地做一件事，就必然有些特殊情况了。

 

《末战前线》会有吗？

 

舜并不敢说。他很想说目前手上没有，第一章在半个小时的戳戳点点中过去了三场，难度不高以至于有些无聊。他还抽了几张卡，几乎是清一色的二星漂亮姑娘，还有一只三星的小正太是系统送的。小正太一出场，耳机里就一阵含糊的“唔”，似乎刚睡醒般地开口“指挥官？我愿意为你效力，但请让我再睡会、就一会。”

 

……好吧，这些当然比不过吃鸡刺激，事实必须得承认。但扪心自问，舜还是隐约期待自己能接着玩下去的。特殊情况千种万种，有些喜欢天降霹雳把人烧得发黑发卷，有些却喜欢早早地丢些预兆出来勾人胃口——

 

开场动画时，有一段人物群像，各种角色昙花一现。里面有傲骨挺拔、端着重狙的长发女孩，也有表情阴郁、短刀锋利的少年，他们神色各异、特征不同，在舜的眼底落进褐黑色里再也寻不见。最后音乐渐弱，一个少年的背影出现，青发清冽，身形笔挺，手里的长枪被大片暗色覆盖，仿佛刚从苔藓密布之地被捡出来。

 

他始终没有回头，始终前行，始终勇敢。光暗下去了，他走进了黑暗中，同样再也寻不见。

 

屏幕上白字浮现：我们不为成为救世之人而生，却可以为救世之人而死。请引领我，我希望我们会早日相遇。

 

——好的。舜·可能就是犯贱吧·可能就是喜欢这种清冷难搞的调调吧·欧德文心说。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抽出来好好看清你的脸？你看我能不能当了你指挥官让你对我效忠？你、无论你是谁，都等着吧。

 

再插句后话。当时的舜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危险的领域越走越远了，这个领域不仅仅是充满恋爱的酸臭味的，而且还是自带气场的。而这气场是什么？大概就是会驱使人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抿了嘴邪魅一笑，道“你可真是磨人呢，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这样的气场吧。

 

啊。社会我舜总，眼高脾气多。

 

2.

世界上有千种万种特殊情况，也自然有千种万种人。一种人就是倔，一身反骨，眉眼是明艳的，一看就让人知道不好顺毛；而另一种人又过于温和以至于总嫌懦弱，他们或许是文雅的，但缺乏勇气和毅力，从最初就能知道他们结局必将一事无成。

 

还有一种人却是位于这两种人之间。他们风雅，有风骨的雅，不会据理力争而是礼让三分，也不会一退再退而是一夫当关。他们处事有度，为人自量，得人欢喜。

 

换人话说，抽卡时，总有些聪明人会意思意思就蹦出来。毕竟先出来多好啊，当指挥官心里的初恋，无论什么时候都代表了游戏最青涩时期的美好回忆，前期有好的资源肯定先供着这边。而那些虽然招人喜欢、但是过于稀有的角色总是仗着有人追崇就死命躲着藏着，最后落在了些没脑子没远见的指挥官的手里，因为队伍人数问题被搁置在仓库里，就只是个小一级，白白浪费了。

 

尽远·斯诺克肯定是个聪明人。

 

舜·欧德文如此赞许道。

 

这个角色正是他当时在动画里看到的那个背影的主人，那个清光掠影的少年。抽出他花的功夫并不算少，但也绝对不多。舜的直播开到一半，说话说累了就打完这盘后歇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变声器会让水声失真得厉害，容易被观众发现，他想了想干脆把变声器和麦克风一起关掉了。弹幕里有人提起他上次说的学妹的广告，问他雯姐儿，你能不能透一透有什么角色呀？他看着ID里朗尼少爷四个字眼熟，紧接着发现这人出现在送礼列表最前端，一时无语凝噎。

 

啊。看在这份上，说，我倒是很愿意说说的，但可惜我现在也没抽出什么角色啊……五星？不存在的。四星？不存在的。三星有一群小正太你要了解吗？有漂亮小姐姐但是是二星你愿意理会么？不会吧，那我要说什么？

 

这么想着，舜顺手登上游戏就抽了一把：他自己最习惯的430x3+230公式。

 

出乎意料，这次的建造时间相较于之前都要长一截，3:45倒数的字样出现，舜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朗尼buff，只是匆匆忙忙放下了杯子，手指点过右上角的快速建造。说不期待是假的，一个游戏就是要在真料出现之际做到吸引人才算成功。倒计时已经变成了“建造完成”，他毫不犹豫又点了上去。这一秒后，白光大放，背景音乐长鸣——

 

他的少年为他而来。

 

是故人，也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这时光辉落在他身上了，没有黑暗，不是背影。他有张很是俊逸的面容，眉目细长，着白衣黑甲，长枪在拳，表情是极平静的，稍颔首致意，恰到好处，不谦卑也不骄傲。一如声音从耳机传来，音色里有隐约的沙哑，却是让人风卷竹林一般安静地悸动，余音悠长。

 

字跃入舜的眼中，同一刻，耳畔有人在说：

 

“以枪为凭，在此立誓：

余，尽远，愿属指挥官之麾下！

以余之名，传其嘉望；以余之身，护其永康。

以余之血，铸其荣光；死生相随，祸福同当！

楻天厚土，日月为证！但凡有半点违背，尽远必诛于此枪之下！”

 

字字千钧沉重。

 

冷兵器组-四星长枪-尽远·斯诺克。

 

四星。他的第一个四星。

 

舜的脑子放空了几秒，下意识又数了一遍，随后他迅速把脸冷下来，打开麦，很淡定地开口了：

 

“嗯，抱歉，久等了。关于角色，抱歉，我希望你们还是自己在公测时去体验，他们中每个角色都有很大的魅力。我不希望我的评判会影响到谁，但我现在目前第一梯队队长是四星的……”

 

话语戛然而止。他的眼神陡然发直。

 

弹幕已经被吓坏了：“？？？？什么？？？？男声？？？？这……”、“等等，雯姐儿是雯哥？”、“哥，原来你是网骗啊！”他大脑跟着终于被吓清醒了。变声期的缩小窗口正躺在工具栏中，用缄默在保持自己的无辜。屏幕井喷般地涌出越来越多的问号，在渐渐分明的“没事，雯哥，你是男的我也照样爱你”和“天啊，人妖号，散了散了”的两片趋势中，有一条弹幕尤其突兀：

 

天啊！我怎么又失恋了！有钱还不够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舜脑子生疼，丢下一句“我等会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解释的，那今天直播就到这里吧”就摁了关机。屏幕迅速黑掉吞没那些蹦跶着说“NOoooooo！”、“雯哥，我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我！我不在乎你是人妖！”的弹幕，最后不声不响了，学着同样用缄默装无辜。

 

他很慢很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拿过来。尽远还在等着他，不是缄默而是安静，神色始终是镇定自若的，没有愧疚，更没有为他这边的闹剧而惊愕。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啊。

 

舜没有犹豫就将他编入了第一梯队，而且是队长。退回主页面后，那里的人物立绘就换成了他。背景是阳光照亮的基地，金属反光亮如太阳，但颜色却冰冷。尽远立于其中，意外地温和，连颜色肃穆的黑色轻甲都好温和。

 

“你说你，刚来就闯了个祸。不过算了，戴罪立功吧，以后好好当我队长，你就是我大队长了。”

 

“你要没有二心，那便是最好。我承天意受其誓言是了。”

 

阳光从窗外倾泻，透过窗帘缝隙落下极亮极白的线。街旁没有竹林，但却仿佛有沙沙声随风而来。室内很安静，一人一手机罢了。

 

3.

[小傀儡的情况现在非常危险，指挥官]

 

[无论他是否背叛了我们，回收失散的角色是我们的义务]

 

[所以现在的目标，就是全力搜寻小傀儡]

 

[指挥官，你这次的任务，就是协助我方部队完成搜寻行动]

 

[根据情报，目标区域有一处铁血据点，贸然行动会很危险]

 

[请将据点破坏，确保我方部队能在隐秘中动身]

 

[小傀儡能否归队全维系在这次的行动上，指挥官，做好准备就开始吧][2]

 

 

“我开始了？”舜问道，上面的对话他之前就看过一遍了，这次只是为了照顾弥幽又顺了一次。女孩点点头，很有兴致地看着他布署下第一梯队。青发少年的Q版建模出现在地图中，抱着长枪，面色沉静，但这么一看下来却和立绘清冷的气质相差甚远，更偏向于少年人的赌气，他默默给了格洛莉娅一个差评。

 

“可爱。”弥幽感慨道，依旧是平时没什么感情的口吻。

 

“嗯。”舜应了一声。比起人物设计，实际上他更关心尽远的性能究竟如何。指挥部最初就是个分叉路口，分上下两条路，而上路又分为两路，整体上来看这三条路敌方兵力布置非常接近。他选择了下路，最开始的两个行动点数并没能让他直接遇敌，反而是在行动方转为铁血时，第一梯队遭遇到了地方的主动攻击。页面转化为战场，是开阔的平原。尽远作为全队唯一的近战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面对奔过来的敌人率先发动了攻击。

 

长枪在他手中漂亮地卷起了一串枪花，抢了个先机，在敌方未站稳时就袭走了小半血条。随后后面用枪的角色也发动了攻击，子弹呼啸，火花准确地在尽远刚攻击过的那个敌人身上绽放，血条再度猛降，眨眼的功夫敌方就已经倒下了一个。尽远没有犹豫，短暂的系统停顿后紧接着再度出手，攻向紧接着冲上来的敌人。

 

“攻击好强啊……”弥幽又是感慨。

 

“但现在还是一级……”敌方的子弹击中了尽远，尽远的血条一下降下去将近三分之一。舜下意识心急了片刻，看了看下方大招的冷却时间框，发现他的冷却时间是最短的，又接着说，“防御现在还比较低，得尽快升上去。”

 

3。

 

弥幽点点头，目不转睛看得专注。尽远的攻击方向主要集中在自己的面前，而两侧则交给了队友。有部分枪种火力被分散，敌人击溃的速度并没有原先快了。

 

2。

 

长枪还是赫赫生风。对方的攻击也明显弱了下去，准头偏移。尽远的血条停住了，稳在三分之二。

 

1。

 

两侧各有一个敌人被消灭，相对应的，己方两侧的枪类角色也掉了血。但他们升级要早些，防御和躲避都更强，血条仿佛被刀削下来一丝，不痛不痒。

 

0。

 

尽远大招发动。人物立绘和招数的名字在屏幕左边掠过，伴随着低语声——放鹤归光。

 

好文艺啊……舜又默默吐槽了一句。但少年明显不会知道、也不会理会他在屏幕外面的想法，只是兀自将长枪举至额头的高度，紧盯着敌人，手指微拢，带动长枪斜转三圈后斜斜劈下，划出一道白色的半月攻击，横扫过敌方阵营。

 

群体攻击。敌方血条低于三分之一的全部阵亡，剩下的也被削弱到了只剩下最后一点血。子弹随后而至，屏幕上跳出了“作战胜利”的字样，己方冲锋枪的技能才刚刚冷却完毕。

 

大招很强。舜算是放了心，暗道果然不愧是四星高星级的角色，一级出手就是扫全场当MVP的节奏。尽远的等级冲上了三级，但还是队伍里最低的一个。这点舜不着急，队长本来就有额外经验值，再加上MVP的附加，升级速度绝对会比其他的快。

 

“怎么样？”行动权回到自己手里，他一边布置梯队往地方指挥部去，一边问弥幽。

 

弥幽这次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等待下一场的战斗。

 

第二场的战斗和上一场大同小异，也是在尽远一个大招后结束了。舜没有恋战，直接抵达对方的指挥部就结束了这一局，拿了个A的评价。

 

他抬起头，发现弥幽在盯着他，嘴角边还罕见地露出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了？”舜没放在心上，问道，“觉得怎么样？”

 

“这小哥哥声音真好听。”弥幽如此回答道。

 

“……你这也。”他惊讶之余一阵好笑，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玩游戏要关注的是角色的性能啊，你就听着人家的声音了？”

 

“因为他的声音好听得出众啊。”

 

弥幽性子简单，想什么说什么，不少情况下直白得让人无奈。舜怕继续跟下去这个话题就算不掉了，只好顺手抓了抓高马尾，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好了，下一场你要注意看看性能啊。”

 

话是这么说不假的，铿锵有力充满正气谁都会。但用快速修复将角色失掉的血补上后，又开了一场1-6的某位，却也不是留心起了那短短四个字？

 

弥幽没有多说什么，看得认真。而舜却反倒念念不忘了。

 

好听吗？当然是好听的。这点自己最开始就知道了。而好听得出众吗？原先的确没有想到这里、也不觉得的。只是比其他角色的音色少了些清脆，是个舒朗的男声罢了。但现在被提及，却仿佛中了魔咒，这声音越听越发顺心了。

 

放鹤归光。鹤起，鸣声嘹丽，沉沦进日光里，就是一杯上好的茶了。

 

4.

还是插句后话。很久以后舜又想起这件事，一是好笑，二却是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句冰冷的嗤笑了——嗯？什么，你还担心过尽远的吗？他何止是个四星角色啊，他那就是六星战皇，五星都没他好用，真的。

 

而再次扯回来。毋庸置疑，最初的那个疑问——《末战前线》会有足够改变舜的特殊情况吗？答案其实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他对这个青发人上了心，自然连带着看游戏场景都顺眼起来。也就是从那天起，舜正式加入了爆肝大队中，日刷夜抽不亦乐乎。

 

而当时让舜思考了一天的雯哥事件，最后是用云轩给的方法解决的。云轩是他们多年的对门，也是他俩的中学老师。在弥幽休学后，也承担起了照顾女孩的责任，虽然往日行为举止是吊儿郎当了一些，却还是很靠谱的人。

 

女孩休学已有半年之久了。其实现在舜现在租的这个小公寓原来是为了她准备的，和校园区很接近，都在城中心。弥幽几年前生过重病，身体和精神都因此比同龄人要脆弱些，无法适应学生宿舍那种较为简陋的条件和人群哄哄的氛围，所以他就申请了校外租住想要和她住在一起亲自照顾。但女孩的情况比他想的还是要严重，上了大学没几天又开始感冒，吃了很久的药也不见好。

 

实在无果，舜帮她递交了休学报告，将她送回了家。他们家在城郊，空气和环境都要好很多。平时有云轩照看，阿黄陪。然后时不时地，他和他那整天全世界出差的爹又会回来看看，弥幽这段时间倒是看上去好了不少。

 

云轩说：“大不了你再开一场直播吧，你们俩坐一块，然后让弥幽去吃鸡，就跟观众说其实直播间是你们两个人的，谁有空谁就直播，只是觉得麻烦就没有区分开罢了。”

 

这点很多人是不知道的。弥幽打游戏其实非常好，平心而论，舜觉得自己在很多地方甚至比不过她。弥幽的有效操作率极高，成功吃鸡的次数也比他多。女孩平时在家就自己看看书，玩玩游戏，吃吃饭，先前的确是开过直播的，却因为阿黄又关掉了。

 

没办法，阿黄的话痨程度实在是连人都难以比肩。观众们眼看着弥幽稳定有效的操作，再听着聒噪的“往这边走！听本鸟的，本鸟不会错的，跟本鸟来！”，心中的痛苦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事情解决得相当顺利，除了那位朗尼少爷因为弥幽的出现而再度燃起了希望、然后被舜扯进了黑名单里之外，大部分人都表示了看直播吃鸡就是图个操作的乐子，人不人妖没关系。

 

时间就在这种渐渐趋于平静的故事中流逝了，一过三个月，《末战前线》剧情有条不紊地往下刷，尽远的级别也在向上猛蹿，并且已经接近了三扩。每次打开队伍编制，看看自己队长，又看看其余的四个五星，舜都会有种迷之欣慰的感觉——这种有养成元素的游戏的魅力通常就体现在这里了：自己心仪的角色在自己的培养之下渐渐风华绝代一代天骄，过程中的辛酸与欢喜自己斟来自己品，想起什么都是值得珍惜的回忆。

 

但舜知道自己多少是有些偏颇的。他毕竟是随性自由惯了的人，游戏的路数想要彻底束缚住他是不可能的。他玩游戏玩得狭隘，至少如今还没有氪过金，每次格洛莉娅问他感想如何：“喂，我的舜少爷啊，你玩这游戏也太直男了吧？你到底玩了什么啊？”

 

舜不懂怎么清楚地回答她。

 

刷了剧情，现在已经在第四章的开头了；也抽了卡，收集率过了百分之六十五，四星快集齐了，五星数量也算可观。不知道他和冷兵器组是什么缘分，继尽远之后抽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冷兵器角色；哦，还升了角色，尽远的技能和战力是第一个满点的，其余的慢一些，但都算是有计划有规模。

 

他只好含糊其辞，假装高冷地说：“嗯，不错。”语气倒是学着政治系主任的调调学了个七八分。

 

有件事他忘记说了。或许是已经成为了习惯，就想不起来了；也或许是自己内心有什么在作祟的，大脑没有察觉，行动却快了半步，将苗头掩饰起来。

 

——他的快速修复契约剩得非常多。可这并不是因为他总是喜欢让那些受伤的角色们乖乖照着时间恢复，而是因为他很少很少令他们战损。

 

尽远第一次战损，进了修复坞之后对他说了一句“抱歉，我会尽快回来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里面的悲伤却是泡了几轮的淡茶，不是没有，而是难以察觉、一察觉满嘴苦涩。他总是这样，什么心思都是内敛的，却不知道这样才最是触人心弦。战损时轻甲开裂，他脸颊一道殷红的伤痕，但双眼还是坚定的，攻击威力丝毫不减。

 

少年人是最硬的骨啊，棱角硌着了都不是磨平的，而是易碎的，怎么就能舍得任他逞强呢？

 

舜不知、不问、不说，可时间过去，总得有个水落石出。

 

5.

[格洛，在吗？]

 

[在！学长怎么啦？]

 

[我想问问你，你最开始答应要给我的资源包，是不是系统出错了没送到我这里啊？]

 

[啊……这个……]

 

[学长你先等等，有个程序员叫我过去一下呢，我处理点事就回来！]

 

[没事，你先忙着。只是我觉得吧……系统出问题了就要趁早修一修啊，不然以后直接公测了会对多少玩家不负责？这点我觉得有必要先去提醒一下我直播间的观众们]

 

[学长……你这样真是好狠的心啊，呜]

 

[：）]

 

[好吧……我现在给你发过去。记得下次要多多宣传哦，你学妹过日子也不容易的！我都吃了好多天泡面了，沉迷程序，日渐消瘦啊！]

 

[别……先等等。资源包其实我想换个别的？]

 

[什么？]

 

[给我一个誓约戒指]

 

[！！！！！！！！]

 

[哇……舜少爷，原来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啊！我还在想我那么多可爱的小哥哥小姐姐怎么就没见你提过？哇——原来是藏好了偷腥啊！]

 

[……我去卸载游戏。]

 

[别啊！我送你一个还不成么，方便透露么（坏笑）]

 

[不方便。你别想了]

 

[QAQ]

 

……

 

事情追溯到一天前：2月14日，情人节。舜带着弥幽去吃寿司，把阿黄丢给了孤家寡人的老钻石二百五云轩先生照顾。

 

今年的冬天异常地冷，完全没有给人一点气候变暖的感觉，反倒是不得不在阴雨中翻出了各种大衣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上了、时不时揉揉自己的手指。好容易这两天阳光明媚些，街道便装饰满了玫瑰花、气球和绸带，一路走过去心都会不自觉飘上一飘。

 

在柜台前等前面的人确认预定的时候，舜忽然心念一动，随口跟妹妹道：“你别说，以后要是哪个幸运儿被你看中了眼，我是不会舍得把你交过去的。”

 

这本身听起来是一句兄妹间老套的玩笑话，但里边有多少真心，他倒还是很清楚的。弥幽算是他从小在手心里捧大的姑娘，性格里单纯、不通世事的一面算是被惯出来的，感情深重。但他却没想到一直在低头玩着手链的弥幽因这话而抬眼了。

 

“但舜哥哥却已经是把自己交出去了吧？”

 

“你这是说什么？”舜怔一下，脑内第一念头肯定又是云轩或者阿黄乱讲些什么了，“已经，那是谁呢？”

 

弥幽没有回答他，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看他，再度低下了头。

 

正巧这时，前面簇拥的人群散开了，他也没再说什么，上前确认了预定便带着弥幽进了店，在墙边的一个小包厢里坐下了。穿领口绣着花纹的工装小姐姐拿着纸笔过来，温言软语向他们询问了菜单，而后一鞠躬，职业素养很好地小跑离开了。

 

弥幽一见到吃的心思就全然牵挂在了上面，呆呆地望着女孩跑掉的方向，明显已经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舜很习惯她这一点，他现在也养成了另一项见缝插针的习惯：拿出手机，打开《末战前线》准备把刚解锁还没打的本给过了。

 

他把尽远安排在了第三梯队后才出现，路上的杂兵大都被挡下了，只有两个点上没能躲过去。但第一梯队的输出目前是最高的，相较于敌方来说也高出了近两千多的数值，遇敌杀敌极其干脆。尽远长枪下有多少铁血的命他们都不知道，但无论何时，他都会在队伍的最前方悍不畏死。

 

小肉松卷和鱼香寿司端上来的时候，他刚好结束这一局，顺利金铜勋章全斩。舜收了奖励，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弥幽看了看他，说了句：“哥哥，那我开动了。”便大快朵颐起来。

 

她吃东西倒是和柔弱的模样不相符的，吃得多，也吃得快，虽然动作很斯文，但盘子的狼藉却出卖了她。接着端三文鱼和紫菜卷上来的小姐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看舜。舜朝她露出个笑容，点点头，将这份短暂的尴尬悄然带过。说到底，舜还是心疼她的。世上能有几个吃得多又不胖的人呢？大多都是身体的确是有些问题的。几年前弥幽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样子历历在目，舜问她“今天有没有好些”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回答“我没事，舜哥哥。”

 

你说我什么时候丢下了你？

 

他将紫菜卷夹进嘴里，心里多了个小问号。

 

他们这顿饭吃得收了三次盘。第三次时负责收餐具的小姐姐看向弥幽的眼神已经充满羡慕了，偷偷掐一掐自己的腰，叹口气。而弥幽没有任何反应地拿着餐巾纸擦嘴，一口一口喝着果汁，最后把手伸向了舜：

 

“舜哥哥，让我看看尽远哥哥。”

 

她是真的很喜欢尽远的。舜很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了她，让女孩自顾自地摆弄起来，思绪有些飘：是了，说起来尽远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呢？他丢下了他？游戏角色何其多，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其中之一呢？

 

“舜哥哥……”弥幽蓦地叫回了他，“尽远哥哥旁边怎么多了个小爱心？”

 

“我看一看。”舜接过去，目光触及人物右上角的粉色爱心时，心仿佛又飘上了一飘，竟一时有些口干舌燥，“这是人物好感度满了的标志……满了就可以誓约了。奇怪，是刚打出来的吗，原来还没有的。”他一边给她解释着，一边有什么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极度顺理成章，“弥幽，你等一等。”

 

“誓约是什么？”弥幽接着问。

 

“是游戏里关系更进一步的标志，说明你们两个人已经绝对信任。”

 

“你是要和尽远哥哥誓约吗？”弥幽很敏锐。

 

“是啊。”格洛莉娅效率很高，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就把东西给他送了过来。舜戴上耳机，再次点进角色中，摁下“誓约”，而后手顿住了，停在确认栏前。

 

用别人送的戒指是不是不太好？他犯了难，揉揉鼻子。

 

弥幽一直在对面望着他，秀气的面容始终是平静的，止水一般将他的动作纳入眼底，最后看到他又退回到商城里面买了戒指，才真正点下“是”——

 

教堂的门为舜而打开。

 

他的少年这次站在红毯上等待他，身后的赤红旌旗被古老岁月的沉淀熬成墙上斑驳的血迹。烛台陈旧，而他代替了那一缕殷切的光明，在花瓣落下的时候低声笑语，报以长久的等待。

 

“余是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的。君信任我、重用我，尽远点滴在心、时刻不忘。

而当今有机会更能靠近指挥官，实在幸运，也必将好好珍惜。

余，尽远，与君同心，同战同命，必不先半步离去。现世动荡，但来日方长。”

 

字字千钧沉重。

 

好像回到了那场初遇，是他暗自等待的人应邀而来，虽是突然，却在说话间就安身落了家，把自己交给了他。

 

舜勾了勾嘴角，有些慨然、又有些安心地露出了个别扭的笑容。

 

还说没有丢下我——而依旧是在对面，弥幽小姐喝完了果汁，撇撇嘴，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6.

然而，欢喜需要漫长的往昔来酝酿，而悲痛却是不请自来的现在。

 

舜这已经是在给格洛莉娅打的第十五个电话了，QQ也刷了一轮，却还是没有回音。他把垂到眼前的额发再度拨回到耳后去，束发已经被他扯得有些乱了，却没能引起他丝毫注意。他沉默了片刻，仿佛窒息那样扯了扯领口，打算打过去第十六个电话。

 

但格洛莉娅先给他打了过来，开口便打了个哈欠：“学长，我昨晚改程序改到四五点诶，手机调了静音。这才几点啊你就打过来，要不是我还要继续赶，你就得一直打到下午两点了吧？”

 

“改程序？”舜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语气更加急促起来，“什么程序？”

 

“就是bug检测啊。我跟你说哦，你真的不要因为我电话接晚了对你发火哦。我就昨晚好奇想看看你要誓约的是什么角色，然后就后台看了一下。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队伍栏里面怎么一直有个空啊？怎么跳都跳不掉的那种。于是我就帮你重整了一下数据，补掉这个bug了，然后打算更新一下bug检测。你也是啊学长，这么个问题都不和我说？”

 

“那不是空。”舜心沉下去半截，“那是有人的。是个四星，叫尽远，尽远·斯诺克。”

 

“不会吧……”格洛莉娅这下睡意也没了，“没有这个角色啊。你见里边哪个是有正经名字的？小傀儡、稻草人，都是这种的啊。”

 

“可我先前队长就是他，誓约的也是他。”舜反驳，“有人物立绘有语音也能战斗，不可能没有。”

 

“……你让我想想吧。”格洛莉娅的声音弱了下去，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学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嗯。”发出这个字音让舜原本紧绷的神经猛然被捋平了，他的惊怒和失望被抹掉，只剩下茫然，一如今早看到副官被更改、队伍栏和图鉴里都不再有尽远的身影的那瞬间。他身上因这个人生出的喜怒哀乐被他带走了，留出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你这算什么呢？

 

他问道。

 

你这算什么呢？原来说得好好的誓言呢？它对你而言原来是这么不值得的东西么？

 

你不是昨晚才说了“必不先半步而离去”么，如今怎么说走就走渺无音讯？你不是说你记住了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忘吗？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同心吗？——尽远·斯诺克，你人呢？你现在在哪？你又把我留在了哪？

 

冬日凌冽，即使是有那么几天艳阳高照，却还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寒气包裹住他的手指，侵蚀里面的温热，渗进骨缝中，说疼不疼，说痛不痛，却挥不走、赶不跑，时时刻刻困扰他。舜把手机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呼吸，随后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闭上了双眼。

 

你会回来吧？

 

我等你回来。

 

……

 

从那天开始，舜每天都会打开这个游戏，而后旋即关掉。

 

格洛莉娅的回复是在两天后到的，女孩声音疲惫，带着点鼻音：“学长，我查清楚了。这个游戏其实最开始不是我弄的，我哪能那么厉害，一上来就玩个大的，这是我学姐瑞亚留下来的摊子，我接手了而已。她之前只弄出了很模糊的一个轮廓，里面的角色用是她的朋友们塑造的。她把它交给我之前说，让我把这些资料清除掉，我也做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会漏了这一个。”

 

“你还能找得回来吗？”舜声音抬高了一点。

 

“不能。”她说得很干脆，“资料之前就删完了，尽远·斯诺克的数据真的是很例外的情况，我完全搞不懂他是怎么被保留到你那边去的。修复bug的时候已经完全清空了，这两天我也在找，可就是找不到。”

 

“那你能联系到你学姐吗？”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了。

 

“她最近在国外进修，持续断联。找不到人的。”格洛莉娅这次叹息倒是清楚了，“学长啊，你就当做是你们有缘一场吧，看开点，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这算是什么缘分？有个信誓旦旦的开头，却接了个一言不发的结尾？舜挂掉了电话，却不知为什么推开了窗。风声呼啸，从一万八千里的地方奔赴而来，里边有江湖河海故事。然而他听了很久很久，仍然是失望而归。

 

用云轩的话来说——舜这就是被个纸片人吸走了三魂六魄，现在傻掉了。

 

弥幽低垂着眼眸，问他：“舜哥哥，现在很难受吧？”

 

不等他回答，又道，“弥幽也很难受。我很喜欢尽远哥哥。”她连难过的时候语气都是变化不大的，但肩胛微微颤抖着，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舜将她抱在了怀中，安慰道：

 

“没事，没事的。”但里面有几分真实自己都搞不懂了，“该遇见的人总是遇见的，不该遇见的……”

 

话语戛然而止。一颗泪珠坠落在女孩的肩膀上，晕开衣衫的一片紫色。舜从来不知道这淡紫的衣服浸了水颜色会那么深，分分明明、清清楚楚，扎进眼里，震得思绪恍惚。

 

7.

春天就在等待中来到了。和风化雨，吹绿大江南北，满目青葱连绵。

 

三天前，《末战前线》终于开始公测。舜是在直播间里面知道这个消息的，很多弹幕都跑过来证明自己是真爱粉，说“雯哥，我们下载啦”，而他却只是回了句“嗯，玩得开心，这游戏不错的。”

 

少了那个在冰冷金属世界中等他的人，这游戏终于对他而言再无感情了。

 

结束直播后，他习惯性用手指沿着手机的轮廓划了一圈，然后走下楼去。弥幽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他了，穿了件春装洋裙，戴着渔夫帽，见到他来便站起来，随着他往外走。

 

每年这个时节游湖是他们兄妹俩的约定，但其实应该日子还得往几天后算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出门。因为听取了云轩的建议。

 

云轩说：“我帮你们算了一卦，结果显示你们早几天去比较好。早几天就早几天呗，天气预报说不下雨不就行了？”这人是个老师，却就爱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也不知教坏过多少社会主义的好苗子。此话听进舜的耳中，化是化没了，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照做了。

 

可能就是那一字“缘”吧，让他对这些缥缈的东西又信了些。

 

世上缘分到底是如何的呢？

 

或许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或许是觉来何处放思量。

 

他和弥幽一路漫步至公园的湖畔，沿着两岸的柳树走，不时有青绿色垂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拂开，在风里游荡。天气真的是暖和了，裸露在外的手指被细风偕住，仍是稍凉了些，却透不进肉了，不痒不痛，一动就散。

 

但今天游湖的人却是格外地多。好些穿着汉服，衣袂飘飘的女孩笑着跑过他们的身边，在跨湖的曲廊上打打闹闹，又被另一些正在赏湖的男同伴叫住了，乖乖地坐下来，捧起石桌上的热茶啜饮。一时间，笑语莺歌，竟多了几分望尽前尘的气息。

 

“姐姐，你们这是……？”弥幽歪头朝着最边上的一桌出言问道。那里只有一个在看书的女孩，发髻高盘，袖口露出的手腕凝如白脂，闻言抬头嫣然一笑。

 

女孩回答她：“今天是我们茶艺社游湖活动呀。来，坐下吧，我们社长说了，每个愿意品茶的人都是客人，我为你们斟一杯。”

 

但她的动作明显是有些生疏的，茶水入杯，在杯壁上荡起一道青浪，颜色眼熟得令人心悸。

 

他们二人致谢便接过来喝了。女孩笑笑地问：“怎么样？”

 

“过涩了些。”舜其实喝茶并不多，但这茶的确不怎么敢恭维。可能这姑娘是就是刚入社不久的新人而已。他只浅尝了一口就停手了，而弥幽喝茶却比喝水还快，一口下了肚，什么味都没品出来，放了杯子，只顾上跟着有点茫然。

 

女孩这下就有些无奈了。她把书收起来，指了指曲廊中段的亭子，道：“你嘴倒还是挑。我们社长在亭里面泡茶呢，他的茶你要是还觉得不好喝那就是你不会品了。来，妹妹，姐姐教你喝茶，茶呢，要慢慢一口一口喝……”她又给女孩斟了一杯。

 

舜原本是想拒绝她，但弥幽望了舜一眼，示意他不要担心。

 

“那你就在这里不要走，等我回来接你。”舜叮嘱道。

 

女孩又是笑笑，接过话头：“去吧，你是不是还要去买几个橘子啊？她这么大个人了也该松松手了，你就偏要当爹么？”

 

她性格里的确是有和外表不相称的直爽。这点让舜放心了很多，亭子边的人较曲廊是还要多些，弥幽过去身体可能会受不了喧闹。他于是便独自走了过去，迈过地面的一块又一块青砖，步伐沉稳地被掩盖在说话声中，没有惊动一点枝头新嫩。

 

人影错杂，绿意丝缕，九天大洗后的澄净铺开了九万里。这一切被舜的余光捕捉到，随后又伴着步伐的停下，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个白衣的背影上：

 

——青发清冽，身形挺拔，没有回头，始终朝前，始终勇敢。是窄骨清瘦的人，也是温润平和的魂。

 

依稀故人来。

 

却又未曾逢面。

 

该遇见的人总该是要遇见的，不该遇见的，又怎么会出现呢？

 

舜将手放在兜里，轻轻敲了敲手机的边缘，而后笑意浮现。

 

这一次他的少年似乎不那么孤独了。他的身边环绕着与之交谈的同伴，他们捧着茶杯，热切地和他说着什么。而他则点点头，声音很低地回复。看上去大抵多少还是清冷的，但并不疏离。

 

日光落了他满身。舜找了张桌子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一边喝着一边闲聊着等待。对方估计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一笑而过，并没有不懂眼色地滔滔不绝。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群人终于散了，只留下白衣的那位回了头，恰好同他四目相对。他还了杯子，道了声谢便走了过去。那人见到他来，不惊不惑，颔首：“您好。”

 

“您好。”风啸竹林，过去终于被捂暖了。舜忽然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想起一句话，说出口来自己都心中一悸，涵带几分醇厚的笑意，和小小的由亲近而生的冒犯，“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没有……至少当面没有，您这应该算是第一个，得君谬赞。”对方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最后一点陌生都散去了，捧壶斟茶，低下的眉眼浮着笑的，“无礼相报，就请品尝在下一杯茶可好？”

 

鬼使神差地，舜接过了那只递来的杯子，而后却是一饮而尽。湖光山色、柳竹齐春，统统化作苦味后面的甘意，从他喉间淌到心口，最后怅然什么话都不知该从何而说了。他只能看着他，是再一次初次见面。

 

Fin-

 

 

[1] 改自少女前线百度百科的游戏背景介绍。

[2] 改自少女前线副本1-5剧情。